8000名湘女远嫁天山内幕投军篇婚姻篇奋斗篇襟怀篇

 

郑瑞阳是1950年第一批参军进疆的长沙姑娘。她那时还在长沙县的高仓中学上初二,刚满15岁。
她不知道新疆有多远,只依稀觉得是个好远好远的地方;她也没去想什么困难不困难,因为当时
抗美援朝掀起的“参军热”,使郑瑞阳再也无心上学了。她要参军,她要到新疆去!但她初中没
毕业,不符条件。怎么办?猛然想起堂姐郑端阳有个学历证书,“端”字和“瑞”字不就差那么
一点点吗?她借了堂姐的学历证书,自已动手改了改,居然哄过了招聘团的同志,报名参了军。
在郑瑞阳之后的1951年、1952年招聘进疆女兵的条件,似乎放得宽了些。家住长沙韭菜园的殷
倜君1951年1月份去报名时,还不到15岁,而且也是在上初二就报名了。她的理由很简单,两
个姐姐都参军了,她也要参军,去保家卫国。黄念青和殷倜君是同一年入伍的,她那时在周南女
中上初二,还只有13岁半。她年龄小个头也小,招聘团开始不要她,她情急之下找到招聘团的最
高领导,那位首长亲自问了她一番话后,发现这个伶牙俐齿的长沙妹子蕴藏着一种机灵和胆识,
于是便表态“要下”,黄念青就这样“开后门”参军进疆。

在50年代初期招募进疆的8000名湘女中,长沙籍的或者是从长沙参军走的占了大部分。因为招聘
团不仅在当时的《新湖南报》上刊登了招聘广告,还在长沙市的一些主要街道张贴了招聘告示。
随便数一数,便有家住洪山庙的戴庆媛、家住八角亭的曹福民、家住长春巷的倪碧纯、家住大椿
桥的柳庆双、家住左局街的文成、家住东屯渡的王达陪、家住丁字湾的张月红、家住新开铺的欧
阳慧、家住长沙县石常乡的左大宇、家住宁乡县的谢树仁、家住天心阁的夏梦明,还有率部在新
疆起义的长沙宁乡籍将军陶峙岳侄孙女陶先运。

乍着戎装,姑娘们格外精神。她们一路歌声出乡关,一路歌声到西安,到西安后改乘大卡车。车
队逶迤,一路尘烟,经兰州,过酒泉、出阳关,“为言地尽天还尽,行到安西更向西”,于是有
人在车上哼起了思乡调;“我家在江南,门前流水弯弯……”大多数人都跟着流泪,因为她们最
大的只有19岁,最小的才13岁。

 

王震将军、陶峙岳将军都十分清楚,要守卫好祖国大西北新疆的1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疆土,除
非四个字——屯垦戍边。但历代王朝在新疆屯田都是一代而终,不能延续,其主要一条就是没有
女人加入。生性耿介的王震将军说;“没有老婆安不了心,没有儿子扎不了根。”有史料记载,
50年代初期先后从湖南、山东、河南、上海等地招募了大批女兵进疆,都是为实现这个伟大战略
意图的重要保证措施。

由于湖南女兵是最先入疆的女兵,所以她们极少留在乌鲁木齐的党政军机关,绝大部分都分配到
了天山南北的各个屯垦军营。湖南妹子一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文化素质也较高,爱唱爱笑,待
人也和善,很快就给清一色的男人世界带来了歌声和欢乐,也给荒凉的弋壁滩带来了生机和温馨。

1951年在长沙参军、在伊宁市农四师退休、现已68岁的黄泳玲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情景:她进疆
后分在南疆的阿克苏,第二年,团长、政委就开始做她的工作了,说一位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如
何如何不错,在部队屡立战功,也挺喜欢她,希望她能够和老红军见个面。谈话的时候,团长不
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门也反扣上了。老红军比黄泳玲大22岁,是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员,也是个
本份老实人。他见黄泳玲不同意,说:“那就做个革命同志吧。”并叫通讯员开了门。

黄泳玲后来到连队劳动,与比她大4岁的连指导员结了婚,其时是1953年3月。

欧阳慧是个极求上进的姑娘。她1951年参军进疆,当年就立了三等功,次年又立了二等功,第三
年竟立了一等功。但也就在她立功的3年中,她受到过一次也是她这一生唯一的一次组织批评,
原因是她两次拒绝了组织上给她介绍的对象。批评是够严厉的:“你欧阳慧有啥了不起,要不是
他们这些老同志(其实当时的所谓老同志也不到40岁)打下江山,你能够妇女翻身,参军立
功?”欧阳慧后来把爱情献给了比她大6岁的副连长,359旅的全国战斗英雄陈才德。而批准他们
结婚的还是那位批评过她的营教导员。那一晚,月光很好,全连的同志都乘着月光在地里收稻
谷,收工后陈才德和欧阳慧宣布他们结婚。欧阳慧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清清的月光,其时刚好是
1953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类似黄游泳玲经历过的“谈话”和欧阳慧所遭受的批评,当年进疆的长沙姑娘几乎也都经历过。
现在健在的一些当事人也并不讳言当年从全国一些省市招募女兵进疆的真实意图。

也许是当时特定的环境和组织上的轮番“工作”,当年西上天山的湘女在都在1953年、1954年
便早早结婚成了家。她们找的丈夫也大多是部队的中层指挥员,年龄大都比她们大7至15岁。经
过近半个世纪的历史洗濯,90%以上的湘女家庭是幸福的。她们与丈夫相濡以沫几十年,在荒凉
的戈壁滩上建立起一个个温暖的人生驿站。如果没有她们,就没有今天日益繁荣的屯垦事业,就
没有石河子、奎屯、北屯、五家渠这一批戈壁新城。她们是开发大漠荒原的第一代伟大的母亲。

 

谁言大漠不荒凉,地窝房,没门窗;一日三餐,玉米间高粱;一阵号声天未晓,寻火种,去烧荒。

最难夜夜梦家乡,想爹娘,泪汪汪,遥向天山,默默祝安康。既是此身许塞外,宜红柳,似白杨。

这首词的作者已无从考证,也许是一群长沙籍的女兵。人们不难读出她们的一分凄惋无奈,一分
坚定执着。

女兵们从卡车上跳下来,放下背包,抖落一身尘土,举目四望,哪里有一户人家,全是茫茫戈
壁。这时听到指挥员在喊:“湖南的女兵到啦,大爱快出来欢迎呀!”从一个个隆起的地包里,
一条条凹陷的地沟里,忽忽地钻出许多男兵,他们向女兵们热烈鼓掌。女兵们以后就住进了第一
代军垦战士住的特殊房屋——地窝子。

地窝子就是在戈壁滩上斜开一条沟进去的地洞。没有门,洞口挂个帘子遮遮风寒;没有窗,朝上
通个洞口透透气;洞口上盖几把芨芨草。地上走的人脚步重一点,洞里就哗哗掉士。进疆的湘女
除极少数留在乌鲁木齐的外,全都住过地窝子。她们有的在地窝子里结婚,在地窝子里生儿育
女,时间长的在地窝子里住了十几年。文成有个现成的雅号叫“文成公主”,不过性格开朗的文
成并不喜欢别人这样叫她,因为她父亲曾在旧政权时当过湖南零陵、常宁的县长。文成参军本意
就是想远离她的家庭,到部队烘炉中去煅炼自己。她到部队学会的第一个活计是给庄稼撒羊粪
旦、马粪旦。一股股腐臭味令人作呕,还要用双手去撒。开饭了,没有水洗手,怎么抓馍吃?她
只好在路边折两根芨芨草当筷子,这样到底可以免去羊粪旦与馍的正面冲突。

有一伯事使戴庆媛毕生难忘,也促使她下决心学会维吾尔族的语言和文字。她所在单位的事务长
上街去买柴火,但维语中的柴火是叫“啊桶”,而维语中的老婆是叫“和桶”。事务长发音不
准,人家听成了要买他的老婆,结果柴火没买到,还挨了一顿打。戴庆媛参军前只有高小文化,
凭她的努力,考上了新疆军区政治部办的培训班。第二年,她成了全班12名优等生之一。她后来
为新疆军区第一届党代会做了大量的语言和文字资料的翻译工作,还被派到民族地区为促进民族
团结建立了功勋。

陶先运1951年参军时还不到15岁,只1.50米的个头,典型的宁乡细妹子。临走,父亲对她说:
“孩子,我的亲叔叔,你的亲叔公在新疆当‘总帅’,好叫陶峙岳,你到了新疆可以去找他。”
陶先运进疆以后,先在乌鲁木齐(当时叫迪化)集训了一个多月,就住在军区大院里。她常听人
们称一位首长“陶司令员”,但同一张大门进出一个多月,她始终没有去找叔公。后来分到连
队,她和大家一样住地窝子,开荒种庄稼。一天,陶峙岳将军来到她所在的部队检查工作,听人
说起有个宁乡细妹子表现蛮不错,也姓陶,这才派人将陶先运找来。老将军听陶先运报出家门
后,怜爱地用手抚摸着陶先运的头,深情地叫了一声“我的好满孙女子呃!”陶先运后来一直再
没有去找过她的叔公,在戈壁滩上干了一辈子。

湘籍女兵大部分都是上了两三年初中才参军进疆的,她们给屯垦军营带去了爱情,也带去了文
化。她们分到连队后很多人都担任过相当一段时间的文化教员,有的甚至终身执教,成为改造文
化沙漠的薪火传人。曹福民是这样,夏梦明也是这样。曹福民小学、中学、甚至连幼儿园的孩子
都教过;夏梦明却凭自己的刻苦努力,考上了新疆农学院(现在叫新疆农业大学),毕业后留校
从事教育工作直至退休。她是进疆女兵中为数不多的有副教授职称的人。她说:“桃李满天下不
敢说,桃李满天山却一点也不夸张。”

 

新疆的太阳下山迟,深秋了,到晚上8时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边,给巍巍天山镀下一层金黄。博
格达峰终年不化的积雪已悄悄地染白了当年湘籍女兵的双鬓和发际;回首人生,她们的心却宛如
博斯腾湖,宽阔,平静,清澈,充盈。

当时说招你们进疆学俄文、当护士、开拖拉机,你们不感到受了骗吗?

她们轻轻一笑;“自愿的呗,再说新疆也确实需要我们。”她们原谅了国家。王达聪和文成仅仅
因为出身不好,虽然十几岁就投军戌边,苦没少吃,活没少干,申请书没少写,到退休仍只是个
一般科员,连党都没入上,但她们说:“只要一辈子忠于党,自己思想上入了党就行。我们也不
觉得亏。”她们原谅了组织。

郑瑞阳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当上了石河子市副市长。她说:“以权谋私的事我一件也没干
过,违心的话我一句也没说过。”谢树仁和殷倜君都当过十几年女法官和法庭庭长,她们说:
“在我们手里没有一件冤假错案;我们也没收过当事人一分钱的礼。”她们退休之后,还有人这
样嘲笑她们:你们是打仗时流血,生产时流汗,“文革”时流泪,现在流“哈拉子”(口水)。
郑瑞阳说:“我们不流。我们看到你们赶上了好时光,心里高兴。”她们原谅了社会。

湘籍女兵找的丈夫在“文革”中几乎都成了“走资派”,她们无端受牵连,被斗,挨打,住牛棚
房。平反后很多人都以为她们一定会要出一口气,但她们劝丈夫说:“算了,人家也是受害
者。”她们原谅了别人。

上海每年都派人进疆看望慰问上海支边的知青,还有山东、四川,都经常派人来,就湖南不来
啊,我们都等了40多年了,也没等到湖南派慰问团来。但从电视和报纸上看到前段时间湖南遭受
百年不遇的洪水,所有的湘籍老大姐都从自己的退休工资中拿出钱来捐了款。有的一个人捐了
500元,有的还把电话打到了赈灾晚会的现场。她们原谅了家乡。

但她们也有深深的怀念。她们怀念屯垦事业的创始人,王震将军、陶峙岳将军、张仲翰政委;她
们也怀念长眠在天山的战友,从她们口中数得出的就有当年在长沙参军的龙丽安、李一莲、祝美
云、朱楚兰……

她们每个人都是一部书,都是一首歌,值得我们细细阅读,高声吟唱。

文/江异[长沙]

welbutt.gif (416 bytes)

返回主页

 

 

八千湘女嫁新疆

庄鸿雁

  “没有老婆安不了心,没有儿子扎不下根。”

  1949年8月,新疆和平解放。为了边疆的长治久安,1950年2月,毛主席命令驻守在新疆的20万解放军就地转业,屯垦戍边。当时,许多战士都还未成家,时任新疆军区代司令员的王震将军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没有老婆安不了心,没有儿子扎不下根。”为解决男女比例悬殊,王震向当时的湖南省委第一书记黄克诚写信,希望能在湖南招收志愿戍边的女兵。于是,从1950年到1952年的3年时间里,约有8000名湘女志愿参军进疆,其“使命”就是要嫁给屯垦戍边的解放军官兵。

  1950年初,《新湖南报》连续刊登了新疆人民政府、新疆军区司令部在湖南招聘女兵的启事。启事中说,新疆军区要招募一批女兵到新疆进工厂、学俄语、上学校、开拖拉机,条件是16岁到25岁、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未婚女性。此时,新中国百废待兴,抗美援朝掀起的“参军热”更是激荡着无数年轻人的心。长沙及周边城市的女学生、社会女青年争先恐后报名参军。

  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一段充满理想和憧憬的岁月,一批又一批的女孩子高唱着著名的苏联歌曲《共青团之歌》,义无反顾地朝着理想飞奔而去。据新疆军区档案馆的资料统计,在这8000名湘女中,年龄最大的19岁,最小的只有13岁。

  1951年6月,第一批入疆的湖南少女们到达了新疆。没有房子,她们和官兵们朝地下挖掘出一个个深两米的地窝子,这就是他们的宿舍和后来的家。她们和男兵一起在这里开荒种地,修水库,打土坯,盖房子。没有水,女兵头上生了很多虱子,她们就互相抓“革命虫”;女兵们来月经没有卫生纸,血水顺着大腿往下流,她们就把内裤撕了缝成一个布袋,再把棉衣里的棉花扯出塞到里面,做成“卫生巾”。没有棉花用了,女兵在布袋里装点沙子,做成“沙袋”。过度的劳累使一些女兵停了月经。但女兵们已经无法停止她们工作的节奏。一位女兵说:“在那种激情燃烧的氛围里,任何人都会被感染,都会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光荣的事。”

  肖叶群:先结婚,后恋爱

  肖叶群今年70岁,兵团退休教师,她是1951年入疆的湘女。当年,她怀着光荣与梦想,与姐姐一起报名参军。当时她还不满15岁,体重不足40公斤。入疆后,姐妹俩被分到了22兵团9军26师,肖叶群在师机关,姐姐到了文工队。当时26师除政委和政治部主任有家属外,其余的全是光棍。

  入疆的第二年,肖叶群所在部队的师政委就给不到16岁的她介绍了对象——21岁的教导员王富民。肖叶群说:“一见面,他就说对我没意见,非常满意。我看他长得浓眉大眼,大高个,还不是我不喜欢的鹰钩鼻子,也比较满意。但相处不久后,王富民告诉我,其实他的真实年龄是25岁,比我大9岁。我听了后就不愿意了,哭哭啼啼,他就拿出了枪,将子弹推上了枪膛,好像要开枪打死自己的样子。后来我再也不敢说不愿意了。政委又找我劝我,他说,男的比女的大10岁以内从生理上讲没什么,何况这个人政治上可靠,品行也好,长得也精神。根据你的家庭情况,不管你将来怎样,他都会对你一辈子好的。这点,我可以给你打包票!听政委这么说,我就默认了。1954年,我们结了婚。

  虽然从认识到结婚有两年多的时间,但因为都在忙着垦荒,我们见面的时候很少,交谈的机会更少。王富民是行伍出身,只上过兵团的速成中学,对于谈情说爱,他也不懂。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打下了江山,有了老婆,赶快生几个孩子。所以,我们彼此没多少话好说。婚后,我连续为他生了三个孩子,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尤其是‘文革’期间,他保护了我,使我受的罪相对少一点。”

  2002年,肖叶群的丈夫患急性淋巴癌去世了。现在,肖叶群和儿子仍生活在石河子市。她的父母上世纪80年代从台湾移民美国后,希望她也移民美国。但肖叶群没有去,她说她的根已扎在了新疆。

1 2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萬南海(何育仁)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