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

    電視廣告比較“深入人心”，儘管它是“被”看的。請來各路明星在熒屏前手舞足蹈地遊說，大秀演技，無非是促銷。廠家出的廣告費當然不菲，但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誰也明白。末了，那些明星們總歸一句套話：“你值得擁有。”我媽養老院的寧波阿娘、88歲的楊老太說過句民諺：格叫眠床底下放風箏——飛不高。這話才智慧呢。從前生活中的一些老牌子日用品，幾代人用過都忘不了，哪見廣告狂轟濫炸地做？最近報上舊事重提當年的老牌子，我輩真是太熟悉不過。當年，靠薪水吃飯的尋常人家，都有它們的蹤影。
    
    說說力士鞋吧。這是當年最普通的跑鞋，帆布面、橡膠底，一元幾角錢一雙，經濟、實惠。盯牢子（不換別的鞋）穿，也能上腳兩年。鞋有黑、白兩種顏色，鞋頭圓圓的，鞋面還鑲著圈倒“U”形的滾邊。我上小學時，同學們都穿它。那年月各家小人多，爸爸們薪水少，勤儉的媽媽們大多自己做布鞋。剪鞋樣、板硬襯、扎鞋底、绱鞋幫……無奈布鞋不牢，經不起穿，特別是男孩的“鐵腳頭”。能有雙力士跑鞋上腳，小朋友已經蠻開心了。我們那時叫它“五香豆”鞋，因為其樣子很像城隍廟賣的五香豆。生活儉樸的魯迅先生也穿力士鞋，虹口公園先生墓前的銅像，先賢坐在藤靠椅上，一身布袍，腳上著的就是力士鞋。
    
    雙妹牌花露水是常人家必備的。它有著長頸鹿般的細長脖頸，瓶貼的商標上好像畫著兩個可愛的姐姐（記不清了），我們小孩稱它香水。倒幾滴在身上，有點辣、有點香。一次，隔壁謝家姆媽家的花露水打翻了，碎瓶渣堆在灶披間的鐵皮畚箕裏，把兩家合用的油膩廚房熏香了好幾天。我媽總把花露水放在梳粧鏡後面，就是生怕小孩手腳多亂動。她還不捨得讓我們多用，只有生了痱子，才給灑點花露水，算是治療。夏天洗完澡，我家用痱子粉爽身，好像也叫雙妹牌。八分錢一紙袋，弄堂口的“金剛”藥房就有賣。常常是買上兩紙袋，再倒進原裝的鐵罐裏，這樣可以省錢。痱子粉也不錯，抹在身上涼涼、滑滑的。淴過浴的小人，額上、頸上全是白白的。
    
    素樸的“414”牌毛巾也為大眾喜歡。白底板上豎著一種單色，有淡紅、草綠、天藍三色，簡單又清爽。這牌子毛圈細密、厚實，柔軟經用，價錢並不貴。當年家裏一般都沒有衛生設施，條件好的單位有公共浴室，供職工下班洗個澡。人多了，霧氣中浴具容易拿錯，特別是眾人愛用的“414”。大家就在毛巾上做記號，或用墨汁寫，或用深色的線繡。我家現還在用“414”，只是已經不太買得到貨了。在職時，學校工會常發各色毛巾，什麼絲光巾、螺旋巾、植絨巾，很貴的，家人卻不喜歡。它們要麼薄得滑溜溜，要麼厚得擰不動，抽屜裏至今還塞著一堆。雖然發的毛巾有很多，可我家那先生卻挑剔，非414牌子毛巾不可，一點不肯變通。這讓我這當主婦的犯難，廠家知道該高興，原來還有這樣執著的“巾迷”哪。倘能擴大生產，豈不了卻主婦煩惱事，贏得企業產品名？
    
    老牌子產品，靠過硬的品質愽信譽。百姓懷念老牌子，固然欣賞它們的實惠、耐用，又何嘗不是對逝去年代的溫馨回憶？沒有品質就沒有信譽，沒有信譽就沒有盈利，這是小學生也懂的道理。
    
    古諺有雲：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值不值得讓你“擁有”，自有用戶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