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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歌是青春的火燄: 五月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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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圖片有版權保護,以下為本圖片所屬網頁原內容。

「你們逃不掉的……」──713澎湖事件有感

在過去,關於五○年代白色恐怖的案件中,我比較熟悉的是「四六事件」,可能是因為常看藍博洲先生作品的關係,至於「713」、「澎湖事件」或是「張敏之校長」在我的印象中是模糊的。而澎湖案似乎是白色恐怖案件中的暗隅,一直沒有被強調與提起,例如藍博洲先生的《白色恐怖》小冊子中,簡述了白色恐怖的起源與案例,但並沒有寫到澎湖案(註一)。 我一直覺得,現在關於白色恐怖的討論,都有政治立場的介入,或許正因為澎湖案中的老師與學生都是這樣的單純與天真,它才會一直靜靜地躺在歷史裡,他們的單純與天真換來的也是事後不再受到政治力的汙染。

今(2008)年暑假前,在系上陶儀芬老師的介紹下,我錄取了由「臺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所主辦的「威權時期政治案件受難者訪談計畫培訓工作坊」,後來因為個人與時間的關係,我沒有繼續參加後續的訪談計畫,但這個工作坊成立了一個小型讀書會,第一次的閱讀文本就包含了《十字架上的校長》。後來在「臺灣人權景美園區」的網站上看到了〈七一三事件:臺灣第一宗大型白色恐怖案〉(註二) 與〈澎湖713事件建碑,地點終敲定〉 (註三)兩篇文章,看完了之後引起了我對澎湖案的關心,我過去竟然一直忽視澎湖案的故事,我對自己在歷史上的無知感到很羞愧。有一次在一位名為Hetero的網友的部落格中,看到一篇〈閱讀白色恐怖:入門資訊〉(註四), 其中就將《十字架上的校長》列入必讀書目之一。為了了解更多關於澎湖案的資訊,我在網路上找到了「澎湖七一三事件」網站(註五), 網站首頁上有兩行大字──「把冤抑、憤怒還給歷史,把真理、正義留給社會」,這兩句話深深撼動我的心,這兩句話是澎湖案帶給我們的教訓,從王培五老奶奶的身體實踐中,也看到了這兩句話的真諦。

‧‧‧‧‧

1949年7月13日在澎湖所發生的事情,讓我聯想到1937年日本人在南京的所作所為。我無法想像同為中華民族的一份子,只是因為自己的升遷與權力,竟然可以對自己人使出如此殘忍的手段,也開啟了白色恐怖一連串典型的例子──「羅織罪名」。在我們為南京大屠殺感到憤怒與不捨的時候,回想臺灣的過去,也該為澎湖事件流下正義與哀痛的眼淚。

但王培五老奶奶的精神讓我們將這把眼淚深藏在心中,沒有奪框而出。澎湖案留在歷史上的意義,不是政治性的,而是人性的、和平的、和解的、寬恕的。這樣的意義與精神,對當今的臺灣來說是何等的重要!但是,用張敏之校長的生命與王培五老奶奶的苦痛所換來的教訓,是多麼的慘烈,卻也令人格外的珍惜。

王培五老奶奶用《聖經》上的句子來解釋過去的一切與現在的心境:「壓傷的蘆葦, 祂不折斷;將殘的燈火, 祂不吹熄」(註六) 我不是一位基督徒,但看到神對於王培五一家人的眷顧,以及他們一家人對神的堅信,也讓我發出了頌讚。

‧‧‧‧‧

一般人對於「最大」的東西總是感受最深,而澎湖事件是白色恐怖中的「第一大案」。是時候了,拍拍澎湖案身上的塵埃,讓它走出來,創造新的臺灣集體記憶。

這個集體記憶代表著是反對國家權力與暴力的壓迫、人民對自由的渴望、對人權的尊重,也代表著寬恕、和解、真理與愛。

田中的白鷺鷥,無欠缺什麼
山頂的百合花,春天現香味

1949年12月12日《新生報》第四版對澎湖案所下的標題是:「你們逃不掉的,昨續槍決匪諜七名」,是的,張敏之校長沒有逃掉槍聲,但他留下的寶貴的遺產。我們衷心的企盼,未來臺灣的社會真正逃不掉的是:人權、寬恕、和解、真理與愛。臺灣社會的春天要到了,一個帶著愛的春天。

圖:《十字架上的校長》封面


圖:張敏之夫人王培五老奶奶


圖:「澎湖七一三事件」網站架設人高丹華女士贈我《十字架上的校長》,並在書上留言。


(註一)藍博洲,《白色恐怖》(1997,臺北:揚智文化)。

(註二)http://www.thrm.org.tw/article.jsp?id=194

(註三)http://www.thrm.org.tw/article.jsp?id=191

(註四)http://cannabisdehors.blogspot.com/2008/05/blog-post_28.html

(註五)http://memorial713.so-buy.com/front/bin/home.phtml

(註六)http://memorial713.so-buy.com/front/bin/ptdetail.phtml?Part=b033&Category=250461


(原文應「澎湖七一三事件」網站架設人高丹華女士之邀而作,寫於2008年07年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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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雙澤:「少年中國」

2007年的春節,台北已經下了好幾天的雨,我的家人索性決定要南下高雄,旅遊兼探望久違的陽光。到達高雄的第一個晚上,我們住在金典酒店六十幾層的某間房間裡,老爸鼾聲大作,身旁的弟弟也早已熟睡。我怎樣也睡不著,打開電視,轉到最喜歡的公共電視台,有一群人正在台上高歌,領唱人記得是胡德夫,大家興致非常高昂,似乎老朋友再度聚首。電視的聲音並不大,但此時的旋律卻很令我震憾,震憾的不是因為曲調高亢(它並不高亢),震憾的是這首簡單的歌,為什麼這麼令我感動?是因為旋律的簡單嗎?還是因為它的歌詞「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去看望祖國的大地......」呢?

字幕上打著這首歌是「少年中國」,這個節目是「唱自己的歌30年演唱會」。什麼是「唱自己的歌」?為什麼我從來沒聽過「少年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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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中國」的曲子很簡單,很容易跟著一起哼。但它的歌詞更好記,我一向很少去深究歌詞寫些什麼,但這一首歌,字字句句都吸引著我。頭個感覺,它用「古老的中國」,道出了過去中國的苦難;接下來的感覺,它用「少年的中國」,訴出中國最底層人民的辛酸。

關心家園的心人人都有,愛國歌曲比比皆是。但這一首歌,卻最貼近中國的空氣、中國的泥土,還有......中國的人民。簡單的一首歌,在我腦海裡浮現的畫面卻如此生動,連年的天災與人禍,中國正在受苦,可憐的更是住在中國的人們,他們向誰求援?政府嗎?不可能!外國嗎?更不可能!他們只有向自己求援、向自己的土地哭訴......站起來吧,噙著淚,拭著汗,只能繼續往前走......

真的,我懂了。

古老的中國真的沒有學校。因為她的學校是大地的山川。

少年的中國真的沒有老師。因為她的老師是大地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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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雙澤是誰?

楊祖珺有是誰?

為什麼網路上找不到「少年中國」?

圖:李雙澤


圖:楊祖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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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快被好奇心吞沒的時候,小草的部落格轉載了一則消息,楊祖珺老師的錄音選輯要發行了。
選輯裡收錄了1981年版的「少年中國」。

我實在迫不及待的拿到 CD。

我也開始去解開自己的疑惑......

李雙澤,1976年12月3日在淡江「民歌演唱會」上,手拿著可口可樂說:「喝的都是可口可樂,唱的也都是英文歌」,「我們自己的歌呢?」緊接著李雙澤就用他Bob Dylan式的歌聲唱起了閩南語歌謠「農村曲」、「補破網」、甚至唱出了「國父紀念歌」。

沒多久,李雙澤走了,在淡水為了救一個溺水的美國人。送葬對伍中,李元貞拍打著棺木哭喊著:「雙澤,你去死吧!」蔣勳紅了雙眼。楊祖珺領著大家唱「少年中國」與「美麗島」。李雙澤只留下了幾首簡單歌。是啊,為什麼我們不唱自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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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4月20日,中午我和郁維從新社古堡準備回台中市區。那一天下午,我在東海和平咖啡館第一次見到了楊祖珺老師。老師拿起吉他,領著趙剛老師的小朋友,唱了「我知道」,再來的一首,就是「少年中國」,老師激動的哭了,能不哭嗎?我第一次聽到「少年中國」激動的想哭啊。「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去看望祖國的大地......」

老師拿起了筆,在我買的選輯上籤下了「鈞凱同學:楊祖珺敬上」,說:「王曉波、藍博洲他們做的台灣史,是真正台灣人民的歷史。」是啊,我怎能否認呢?當年祖珺老師在為黨外吶喊時,楊逵老先生靜靜地站在她身邊。

前不久,在清大保釣論壇上遇到祖珺老師,她還是很活潑、笑聲依舊爽朗。

我謝謝祖珺老師,在後來的書信往來中,她以當事人的身份澄清了我的許多問題。她鼓勵我、支持我。


圖:楊祖珺老師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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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沒多久,野火樂集竟然也出版了李雙澤的選輯。保留了原始的李雙澤,也加入了新的李雙澤。我記得那天在誠品,看到「敬!李雙澤 唱自己的歌」,我有多麼的興奮。

謝謝野火,他們義不容辭地送了我一盒限量的李雙澤的錄音帶,至今我還捨不得打開。謝謝野火,出土了許多李雙澤的自己的歌。

祖珺老師為黨外與社會吶喊多了,歌聲也多了點高昂。李雙澤呢?還是很簡單,簡單的「唱自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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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珺老師說,當年她為黨外站台唱歌的時候,群眾總一起和她唱著「少年中國」、「美麗島」與「國際歌」,但是到了野百合的時候,只剩下了「美麗島」與「國際歌」。難過啊。「少年中國」被國民黨說是共產黨的工農文學,國民黨又說中國怎麼會沒有學校和老師呢,這首歌給國民黨糟踏了、禁了;後來又怎樣了,「少年中國」被台灣人忘了,人民依舊苦難,依舊愁鄉。

圖:《印刻文學生活誌》2009年3月號封面故事「李雙澤─橫流忍問安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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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不住的歌聲─楊祖珺錄音選輯,1977-2003」收錄了1981年「黨外的聲音與新生的歌謠」(新生的歌謠,B5)這個版本的「少年中國」。歌詞是這樣的,

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 
去看望祖國的土地
你用你的足跡 
我用我遊子的鄉愁 
你對我說
古老的中國沒有鄉愁 
鄉愁是給沒有家的人
少年的中國也不要鄉愁 
鄉愁是給不回家的人

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 
去看望祖國的土地
你用你的足跡 
我用我遊子的哀歌 
你對我說
古老的中國沒有哀歌 
哀歌是給沒有家的人
少年的中國也不要哀歌 
哀歌是給不回家的人

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 
去看望祖國的土地
你用你的足跡 
我用我遊子的哀歌 
你對我說
少年的中國沒有學校 
她的學校是大地的山川
少年的中國也沒有老師 
她的老師是大地的人民


這個版本特別的是,陳映真寫了一段口白,唸的人則是後來當過民進黨新竹市長的蔡仁堅。從此可知,當年的黨外運動,絕不分左右統獨,無怪乎陳菊和蘇慶黎是好友,無怪乎王拓曾經是夏潮的主幹;而後來民進黨成立後,實施「清黨」,把黨內的統派趕盡殺絕,則是另一場悲劇。陳映真那段文字是這樣寫的:

我們所熱愛與敬仰的朋友,在一夕之間竟成了罪犯。朋友,還記得他們硬朗地走進法庭的模樣嗎?還記得他們掏心剖腹所吐露出的每一句話嗎?還記得他們充滿憂傷、寬恕和愛心的眼淚嗎?但是,我們都咬緊了牙,和他們一起承受審判的結果;我們也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默默地等待著他們的歸來。


「敬!李雙澤 唱自己的歌」收錄了兩個版本的「少年中國」,一個是1977年李雙澤的自彈自唱,一個是2008年Lisa的改唱。特別的是,這首「少年中國」的詞是李雙澤改編自蔣勳的一首詩,野火也把這首詩改編成「高原上的風」,由Lisa主唱,蔣勳吟誦。

現在在網路上還是找不太到蔣勳的原詩,我花了一番工夫,終於還是給我見了面。這首詩是「寫給故鄉」,原載於《夏潮》1977年8月第三卷第二期,我重新謄打如後:

寫給故鄉 蔣勳


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日晚上,青年軍老兵ZJ和我談他抗戰期間在中國四處串走的經驗;談到清晨,我不能再睡了,就把他敘述的零散地記在這裡。





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
去看望祖國的大地;
你用你的足跡,
我用我愁鄉的哀歌。

你跟我說,
你走過的峰巒、大江,
你走過的無盡頭的東北原野;
那陡崖峻嶺,
那峽谷中急竄的奔流;
那昆明的秀麗,
那貴州的貧瘠;
火車穿行在秦嶺的山線,
高原上的風,
翻飛起衣襟,
吹散了歌聲,
只是那歌,
或不同於我這愁鄉的哀歌吧?!




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
去看望祖國的大地,
那裡赤足的婦女,
那裡七十歲的老農民,
和十二歲的孩子,
在田裡搶收八月金黃透香的稻穀;
那裡颯爽的青年,
用他們大山的骨骼,
用他們大地的胸膛,
用他們大江的血液,
護衛著他們古老而又年青的祖國;
去聯結五千里長城、
五千里黃河、
五千里長江的每處兄弟,

你聽那苗族的蘆笛,
在多山嶂的山裡悠揚地吹起,
你看到他們多色彩的頭飾,
在荒古的村落裡閃亮著光輝;
你學會了他們的歌,
你跟著他們「杭」「嗨」勞動時的節拍舞蹈;

古老的祖國啊!
曾經衰頹過,
曾經被打傷,
曾經垂死,
曾經奄奄一息的,
重新找到了她年青的容顏。




有一天,
你走過那陌生的小村,
工作中的農人放下了手中的鋤犁,
抱著孩子的婦人從屋裡走出,
老人們握住你的手,
孩子們牽著你的衣襟,
他們說:
「前方來的嗎?
前方來的嗎?」
那如母親的、
撫愛的手掌,
那如父親的、
期許的聲音,
那如兄弟的、
親摯的問好,
那如姐妹的、
敬愛的眼光;

少年的中國啊!
你沒有學校,
你的學校是祖國的大地山川,
你沒有老師,
你的老師是這母親的撫愛,
是這父親的期許,
是這兄弟妹子的親摯與敬愛,
是這世代生活著、
頑強地生活著、
用他們的犁鋤改變了中國大地的人們,
是這陌生的小村裡,
陌生而使你落淚的老人、
婦人、
兄弟和妹子。




兄弟,
我們隔著迢遙的山河,
去看望祖國的大地,
你不再用你的足跡,
我還是我愁鄉的哀歌。

你懂得了你的「憂鬱」算得了什麼呢?
你在小酒館中荒度的無數夜晚,
你在街上偶然的一次鬥毆,
你的所謂「無政府主義」,
你的「頹廢」,
甚至,你的知識份子的「自由」吧!
都算得了什麼呢?

再說一次吧!
那新墾殖的草原上,
開三小時不回頭的耘田機;
再說一次吧!
那炸開頭顱的少年,
怎樣用他的身體去橫擋民眾的私鬥......

啊!兄弟!
巴黎這夜何其冷清,
真想喝一碗酒,
醉去這多淚的鄉愁。



(若這是詩,我就把它送給剛認識,然而願意稱他為「兄弟」的ZJ。也把它送給每一個關愛著中國、關愛著那片土地上世代人民艱辛與哀樂的朋友。我也把它送給關愛著中國,然而和我一樣懷著愁鄉的哀愁,在許多異地的夜裡不能入寐的朋友。一九七六年十月廿一日清晨。)



蔣勳把這首詩「送給每一個關愛著中國、關愛著那片土地上世代人民艱辛與哀樂的朋友」,我應該符合這個資格吧?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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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珺老師演唱「少年中國」與「美麗島」
 

2008年野火樂集製作的「少年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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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七十年

第一次知道「南京大屠殺」應該是在國中的歷史課本,當時對於這件事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後來某次看到了劉若英與秦漢主演的《南京1937》這部電影,我開始有意識地關注起南京大屠殺,我想要知道電影裡演得究竟是故事還是事實,可以說是《南京1937》勾起了我對南京大屠殺的關心。

圖:《南京1937》電影海報

很多年了,偶在各種展覽或書籍裡看到南京大屠殺的資料或圖片,總為這些殘忍的內容感到悲傷。讓我大量開始閱讀南京大屠殺的相關著作與蒐集史料,是張純如女士的著作《被遺忘的大屠殺》。

圖:張純如和她的作品

張純如是美籍華人,父母親由大陸移民到美國,所以張純如從小在美國生長,中文並不是很純熟。她的父母親常告訴她關於日本侵略中國的故事,雖然距離她很遙遠,卻也引起她研究南京大屠殺的興趣與想法。張純如女士花了數年的時間走訪中國大陸訪問與蒐集南京大屠殺的資料,當然,在臺北的中央研究院也提供了張純如相當多的資料。在寫作期間,張純如的父母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將中文翻譯成英文,以便中文不太熟練的張純如可以吸收。

在張純如寫作完成《被遺忘的大屠殺》(The Rape of Nanking)以前,西方人並太知道南京大屠殺,因為很少有英文的研究著作,所以,當《被遺忘的大屠殺》出版後引起了美國及西方各國強烈的注意,書籍當然也暢銷大賣。確實,南京大屠殺對於西方人來說是一場「被遺忘的大屠殺」。

圖:《被遺忘的大屠殺》台灣天下版(右為新版)

圖:《被遺忘的大屠殺》大陸東方版(更名為「南京浩劫」)

在《被遺忘的大屠殺》出版以後,張純如不斷受到日本右翼份子的恐嚇與騷擾,讓她不勝其煩。在寫作期間,由於接觸到了這麼多殘忍的史實,再加上日本右翼份子的恐嚇,使得張純如得了憂鬱症,2004年11月9日張純如於美國加州的自己轎車內舉槍自盡,這麼優秀的作家卻英年早逝真得很令人惋惜。如果沒有張純如,1937至1938年在南京發生的大事將永遠隨著血液乾涸,張純如的貢獻不亞於一個專業的史家。她的死,日本人應該要負部分責任。

事實上,早期研究南京大屠殺應當是大陸的徐志耕先生,他在曾經歷南京大屠殺的老人凋零之前完成了眾多的訪問與記錄,出版有《南京大屠殺:目擊者證言》一書(臺灣在1989年由時報出版公司出了正體中文版),但因為這本書是以中文完成,所以沒有引起世界上其他國家的注意,這也反映了張純如的著作有多麼重要。《被遺忘的大屠殺》在1997年由天下文化出版正體中文版,簡體中文版則在1998年由北京的東方出版社出版,書名則譯為《南京暴行:被遺忘的大屠殺》,今年是南京大屠殺發生70週年,東方出版社將這本書全新重譯,改正了相當多的錯誤,並由張純如的母親張盈盈女士作序,書名改譯為《南京浩劫:被遺忘的大屠殺》,我當然也迫不及待地再讀了一遍新的版本。據聞,天下文化也將在臺灣發行70週年紀念版。

除了徐志耕先生與張純如女士的著作外,我還閱讀了蔣公穀的《陷京三月記》、國民黨黨史會的《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約翰‧拉貝日記》、《魏特琳日記》、《東史郎日記》與《荻島靜夫日記》。在閱讀這些著作時,心情雖然平靜,但卻有一點灰暗。

圖:蔣公穀的《陷京三月記》

圖:《東史郎日記》及作者

圖:《荻島靜夫日記》大陸人民文學版

七十年了。南京的苦痛有幾人記得?

1937年8月,日軍由上海進攻南京。12月10日,進入南京城。12月13日,開始展開瘋狂大屠殺(用「瘋狂」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日軍在城內展開殺人比賽,把市民當成磨刀與練刀的靶子,強姦婦女、小孩,磬竹難書。日軍在南京城內的作為令人髮指,集中市民後加以掃射、將市民丟入江中或活埋、要求和尚強姦婦女,因和尚不從而將之閹割、強暴小女孩與小男孩、將孕婦強暴後剖肚再刺取出小孩……這時我敲擊鍵盤的手正在顫抖,不願再回想了。

南京還是有光明的,幾個外國人不願撤出南京,協商成立南京安全區,範圍大致是金陵女子大學的校區。這些外國人收容難民、到市區中阻止日軍對婦女的惡行、偷拍下日軍暴行並對外公開,他們也向日本大使館陳情,更向國際求援,如果沒有他們,南京的苦難會更大。這些外國人是魏特琳、拉貝……等十餘人,南京人稱他們是「南京的菩薩」!約翰‧拉貝返國後,被希特勒要求不得公佈南京慘事,拉貝晚景淒涼,南京人民得知後,主動募款,由當時的南京市長送到德國給拉貝,幫助拉貝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可見這些外國人在南京人心中的地位與重要性。

1938年日軍往其他地方移動,安全區也在5月解散,但對於南京的救援持續在進行。在這兩三個月的時間(1937年12月至1938年2月),根據戰後遠東軍事法庭作出的判決資料,南京共死亡了26萬人,再加上失蹤者大約是30萬人,30萬人的屍體可以填滿2,500節火車車廂,據南京市民的回憶,當時的揚子江已染成紅色,也被屍體填滿。1945年美國在廣島、長崎投下原子彈,兩地共死亡15萬人,而南京,卻被日本人屠殺了30萬人。近日臺灣內部有些人反對30萬的死亡數字,認為是中國捏造的,殊不知這是戰後遠東軍事法庭的調查資料。

1937年日軍在南京大屠殺。1937年8月,日本殖民當局在臺灣宣佈進入戰時體制,草木皆兵,所有資源被日本人榨乾並送往戰場,所有成年男子被迫入伍。臺灣人被迫上到戰場殘殺自己的同胞,到南洋殘殺素不謀面的亞洲人。南京,受著身體的苦痛;臺灣,受著心靈上的痛苦!兩岸的同胞,同時受著日本人的荼毒,這些史實是不容否認的。

1915年餘清芳事件後,雖然臺灣人抗日轉入非武裝行動,日本人的高壓統治並未打倒臺灣人不願受異族統治的決心。許多臺灣人深信要使臺灣脫離日本統治,必先使祖國(中國)抗日成功,便祕密偷渡回內地參加抗日組織,包含李友邦的臺灣義勇隊,還有在廣東山區帶領臺灣人打游擊戰的丘念台(丘逢甲之子,私立竹林中小學創辦人丘棣華女士之父;曾任中國國民黨臺灣省黨部主委、監察委員;著有回憶錄《嶺海微飆》)。兩岸同胞共同抵抗日本,臺灣人,你記得嗎?

想到這裡,心情有些悸動。

今年10月3日看到《聯合報》載李崗導演將不惜血本無歸將Bill Guttentag與Dan Sturman拍攝的《被遺忘的一九三七》(Nanking)引進臺灣,我便決定要前往戲院觀賞,也讚賞李崗的膽識、勇氣與正義感。今天是11月30日,電影終於上映了,電影院整廳爆滿,而且多數是高中生與大學生,沒想到這部電影會引起這麼多人的注意。這部電影是記錄片,以第三者的角度陳述了1937年在南京所發生的事,電影結束,燈光亮起,掌聲響起,許多人是眼眶泛著淚光的,包含我。今天導演也來到電影院與大家對談,觀眾發言相當踴躍,導演也提到他們曾訪問了六個參加南京事件的日本士兵,導演表示這些士兵對於南京大屠殺並沒有悔悟之意。結束後我請導演在海報上籤名。這部電影喚醒了大家的記憶,但是為什麼是外國人拍攝?中國人,你在哪裡?

圖:《被遺忘的一九三七》電影海報(中文片名由李敖提字)

臺灣這幾年來將中國妖魔化,凡中國必反,南京大屠殺早已塵封在史書裡,不見光明,臺灣人抗日的史蹟竟也不被重視,史觀的顛倒令人痛心。南京大屠殺對於外國人是一場「被遺忘的大屠殺」,在臺灣,又何嘗不也是「被遺忘的大屠殺」?

最可惡還有日本人的態度,日本人至今仍深信南京大屠殺是被捏造的、是一場謊言,這些進行屠殺的劊子手也還被供奉在靖國神社裡,當成英雄。日本人不願承認對外侵略與對外殖民的罪行,這對受難者與被殖民者是多大的傷害?

如果你還是想著明天,躊躇不前,那就想想過去吧!對於過去,你知道多少?

走吧,到電影院看看《被遺忘的一九三七》或翻翻張純如的書。

也請你為南京的苦難流下不捨的眼淚吧!

(原文寫於2007年11月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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