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瑛-終於長大
撰文 ／曾心悌 程秀瑛，17歲就出任八點檔女主角；21歲，得到巴拿馬影展最佳女主角。在戲裡，她輕易地獲得觀眾掌聲；在戲外，她卻一路跌跌撞撞，感情、親情都讓她混淆不清。 混亂的上半生，差點奪走她的生命，接下來的日子，她要做很多事，要把那片空白全塗上美麗色彩。
程秀瑛年輕的時候曾出過寫真集，那時的她青春美麗，寫真集自然暢銷，連當年出版社的老闆再見到她，還是直誇因為有她，才能讓他賺到人生第一桶金。明星出書比一般人容易，藝人有知名度，話題有新聞性，但像程秀瑛這種不靠人代筆，而是自己按著鍵盤一個字一個字敲出生命起落和背後的故事，就算少數，而且書名竟然直指自己「是一個過氣的女明星」，這更不是一般的勇氣！( 圖為 程秀瑛當年的青春模樣，讓她不止演戲，也常有登台作秀機會 ) 觀眾對程秀瑛的印象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不只是因為她出道得早，很多人已沒什麼記憶，而且她離開這圈子好一段時間，像是圈中人，但又不是非常投入，就像腳踏兩條船的人，找不著自己要的方向。 消失的青春期 ．方芳（左起）、李天柱和程秀瑛，都是當年華視重要台柱
程秀瑛在眷村長大，從小就活潑好動，十足的男孩性格。「我小時候的外號叫『小豬』，這外號一直沿用至今沒變，因為我小時候常把自己搞得髒兮兮，不是摔到臭水溝，就是隨手抓蚱蜢、玩泥巴。」程秀瑛認為自己可能是「過動兒」，因為從小她就停不住，要她安靜地坐在課室上課，那是比登天還難，只可惜那年代還不懂「過動兒」這種疾病，讓她揹了不少黑鍋，受了很多苦。從國小就開始逃學，上了國中也不見改善，最後甚至連高中聯考都沒參加。 「我把爸爸給的報名費拿去西門町看電影、吃刨冰，玩得不亦樂乎。」叛逆的程秀瑛當然還是躲不過父親的安排，從小一路被父親打到大的她，還是得順父親的意，進入一間私立天主教女校就讀，看看修女能不能幫忙好好管教這個女兒。 事與願違，程秀瑛還是不斷地逃學、出錯，父親不斷地幫她轉學，但她進到每一個新學校，還來不及認識老師和同學，就又不去上可課了！「同時間我自己報名了華視演員訓練班，開始接觸成人的花花世界，這些誘惑讓我更打定主意不去念書。」程秀瑛的父親從最初的極力反對，到最後已無能為力，只能放這孩子去飛，做她自己想要的事情。 在學校得不到的認同和肯定，程秀瑛很快地在演藝圈找到位置。一個訓練班剛畢業才17歲的小女孩，竟然就可以登上八點檔當女主角，大家看到她的表現，無不驚呼說：「真是老天爺賞飯吃。」成名得早，家裡又管不住她，程秀瑛就如脫韁野馬，和其他那些大哥哥大姊姊混在一起。白天拍戲，晚上就和大夥一塊兒去PUB、夜總會唱歌喝酒。「那時候仗著自己年輕、有本錢，夜夜笙歌。」 對程秀瑛而言，和一群酒肉朋友聚在一起，是她覺得最安全也最熟悉的方式。一開始，她覺得這是自己快樂的方式，她完全瑟縮在那個圈子，只要自己有戲拍、有錢賺，根本不理會外界發生的事。但這種日子過久了，空虛感其實是與日俱增，這種快樂已不能滿足她，這時男友提出一起去美國念書、生活的想法。急需一個出口透透氣的她，樂得為愛走天涯，這也滿足了她浪漫天真的個性。於是，她真的放下台灣的一切，跑到美國當留學生。 第一名學生 23歲，是女人最精華美麗的歲月，在演藝圈已紅透半邊天的她，說放下就放下。影迷覺得可惜，同行認為不可思議，甚至有媒體指出她是出國懷孕生子，但她還是留在美國沒有回來，任憑謠言流竄。程秀瑛在台灣只有逃學曠課的經歷，但既然要留在美國，她決定好好念出個名堂，不服輸的個性又跑出來。在紐約市中心的舊大樓裡，程秀瑛聽著一個打扮入時的中年婦人陳述不讓她入學的原因，她說：「雖然你的演藝事業表現優異，但你離開學校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評估你是不可能順利畢業。我們學校的師資都是極其珍貴的，不可能浪費任何一個名額。」( 圖為 回台演出「花系列」劇集後、再創演藝高峰 ) 自從踏出校門就沒被拒絕過的程秀瑛，萬萬沒想到自己苦讀了半年，也通過了托福考試，但他們竟然還是不讓她念書！「我又不是要念經濟或政治，我只是要讀服裝設計，但他們還是不要我。」 程秀瑛鍥而不捨的爭取入學機會，校方就先讓她讀夜間部，等她能證明自己的實力時，再來談轉學。就這樣，程秀瑛發憤讀書，整天泡在圖書館，好像把之前沒念過的書，一口氣全補回來。 出乎意料的，最後程秀瑛不但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還拿到助理設計師的聘書，但她竟然決定回台灣！「一切都是無心插柳，加上和男友的感情轉淡，就沒考慮留在美國。不管如何，我爸多年的遺憾終於得償宿願，我終於從大學畢業，算是半個知識份子吧！」程秀瑛笑著說。 藍色風暴來襲 ．和郝劭文合作拍電影、右邊為實力派演員龐祥麟。 一直以來都是隨性過生活的程秀瑛，回來台灣也沒什麼打算，但演藝機會還是找上門。引領花系列風潮的第一齣戲－《茉莉花開》，讓她再嘗走紅的滋味，但接下來的幾檔戲，她開始要演母親的角色，這對於演慣女主角的她而言很難適應。「我一直活在光環中，從不曉得玫瑰花也有凋謝的一天。拍戲是我唯一的專長，但我漸漸開始對自己的外貌和演技毫無信心，面對工作，越來越有無力感，常常把自己陷在這種混亂的情緒裡面。」 不如意的事接踵而至，去美國頭一年父親過世，已給她不小的震撼，再來就是母親的離開，這給程秀瑛極大的打擊。程秀瑛的個性和媽媽極為相似，兩人是火星撞地球，互相喜愛、依賴，但相處起來卻往往意見不合，常吵得不可開交。母親連續病了三年，對程秀瑛而言，母親的走或許是一種解脫，但母親離開了，讓原本就已經躲在角落的她，更沒人能談心、互動，積壓在心底多年的壓力、怨恨，開始爆發出來。她，生病了，罹患重度憂鬱症。 程秀瑛每天都活在自殺解脫、或是痛苦活著的矛盾中。她常瑟縮在被窩裡，不停地狂哭，靠抽菸來減壓；遺書寫了一遍又一遍，但沒有一次自己滿意。「一直以來我都過慣有人在旁邊的生活，我不懂得獨處。當母親離開後，我覺得自己不再重要，沒有人需要我，我不知道要找誰倚靠？雖然當時我才三十多歲，卻像八十歲的老人一樣，不管是心態還是體力。」痛苦過後，她還是必須要開工賺錢，開工時的亢奮情緒，回到家卻只有面對牆壁的孤獨，這種落差，讓她陷入更低沈的漩渦，日復一日，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生死一瞬間 不單是精神嚴重低落，程秀瑛的身體也亮起紅燈，她的氣喘毛病開始發作，一個禮拜起碼要去醫院掛兩次急診，每年還要住院好幾次。「有次氣喘病發得很厲害，送去醫院時我已經臉色發青，經過急救後，命總算是救回來。我在加護病房裡因為無法自己呼吸，醫生只好幫我插管，當時我的情緒極端不穩定，一直想把管子拔掉，醫生只好將我五花大綁，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很恐怖。」 ．告別憂鬱、程秀瑛要用笑臉迎接未來。 一直很怕自己和「神經病」劃上等號的程秀瑛，一直過了兩、三年，才終於有勇氣去看精神科醫生。「我常在醫院門外徘徊，但始終沒有勇氣踏進去。終於有一天，我刻意地打扮自己，壓低了帽沿，就怕被人認出來。走到櫃臺掛了號，就在候診室外等著，這間醫院離我家只有十分鐘的路程，但我足足花了兩、三年的時間，才敢踏進去。」 重度憂鬱症的患者除了靠藥物治療外，還需要心靈治療和行為調整。程秀瑛很幸運地在低潮的當口，有一位朋友的姊姊對她伸出援手，她是一位傳道人，帶領程秀瑛認識上帝。礙於公眾人物和生病的關係，程秀瑛還是很怕接觸人群，但透過聖經，也逐漸開啟她一扇窗。另外，在政大教授的安排下，她足足花了一年時間在政大心理系旁聽，將自己心中盤根錯結的傷害，做一次總整理。 美麗人生 ．出版《混亂》一書時，眾多演藝圈好友為她站台。 在長達十年和憂鬱症作戰的日子裡，程秀瑛覺得得勝的關鍵在於重新認識自己，並且接納自己、看重自己。不敢說自己已經完全康復，但她的變化實在很大。原本害怕接觸人群的她，如今不單在事業上力求突破，開始嘗試編劇、導演等工作，還熱心在教會服事，甚至開放家庭讓弟兄姊妹聚會。 重整之後的程秀瑛，大家都樂見她成為一個開朗的人，還有一個老朋友說：「恭喜妳，終於長大了。」這句話讓她樂了很久，雖然四十歲才長大，實在有點晚，不過好的開始還是讓人興奮，如同由她執導，入圍金鐘獎的作品《美麗的故事》，程秀瑛要讓她接下來的人生故事，盡顯美麗姿彩。 發表於 2007/03/08 02: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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