讖曰:
西方有人 足踏神京
帝出不還 三台扶傾
頌曰:
黑雲黯黯自西來 帝子臨河築金台
南有兵戎北有火 中興曾見有奇才
回忆金城反击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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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成千上万的中华优秀儿女,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开赴抗美援朝前线。那年,我刚满18岁,积极报名参军入伍,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45军135师405团3营8连当卫生员。1952年9月,我随部队入朝作战,先后参加了守备东、西海岸的一系列战斗。1953年7月,我部奉令开赴“三八”线附近,参加了朝鲜战场的最后一战——金城反击战。
一座傲然屹立的主峰
零一八二主峰是一个战略制高点,是防御敌人逾越“三八”线的天然屏障,是金城反击战的重要一环。能否守住它,关系到整个反击战的成败。 零一八二主峰,注定是一场恶战,一场最为惨烈的战斗。1953年7月22日下午6时,我们连接到上级命令,增援“红二连”,誓死守卫“零一八二”!连长带领我们快速穿过敌人的两道炮火封锁线,直插零一八二主峰。在前沿阵地,我看到红二连只剩下不足20人。战友们目睹这壮烈场面,群情激奋,发誓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接着,战友们就勇敢地投入了战斗。 7月23日上午8时左右,战斗已呈白热化,天上,敌机遮天蔽日,对我方阵地狂轰滥炸;地上,敌方的炮群向我阵地猛烈开炮,敌人以两个加强营的兵力,分左中右三路向主峰包抄过来。黑压压的敌人在数十辆坦克的掩护下向主峰发起冲锋!说实话,看到这样惨烈的战斗场面,开始自己还有点胆怯,但看到许多亲爱的战友、兄弟在自己面前倒下来,心里只有一团火腾地往上升,心中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消,只有一个念头:为战友复仇,坚决消灭敌人!当敌人距我连阵地约100米左右时,连长王奎一声猛喝:“打!给我狠狠地打!”我作为卫生员,也拿起枪,向敌人发射出一发发仇恨的子弹!阵地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各种轻重武器,迫击炮、轻重机枪、冲锋枪、步枪、手枪、手榴弹,同时开火,象雨点般飞向敌人!敌人一批批倒下后,又马上集中1000多人向我阵地连连发起集团冲锋。双方展开了拉锯战,一次次中锋,一次次遭到痛击!双方进入胶着状态。在这当口,有的敌人冲上了主峰,战友们就用刺刀将敌人捅下去!很多战士与敌人扭着一团,与敌人一起滚下山坡,有的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经过连续三天激战,我连打退了敌人的10多次反扑,歼敌人千余人。我们也付出了沉重代价,我们8连是个加强连,200多人只剩下70多人。但敌人始终未能越过主峰一步,“零一八二”始终牢牢掌握在我们手里!
一份鲜血浸染的入党申请书
在坚守零一八二主峰的战斗中,八连一班战士王双林,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书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 这是一场异常惨烈的守卫战,这是一场敌我力量对比十分悬殊的恶战。王双林和战友们以百余人的队伍、简陋的武器,与上有飞机轰炸、下有炮火开道,又兼坦克掩护的上千敌人抗衡。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全连官兵打退了敌人10多次进攻。当王双林和战友们跳出战壕冲锋时,突然,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腿,顿时血流如注。连长见状,命令他退下火线,他忍着巨痛,坚定地说:“连长,我不下去,请党考验我……”他咬紧牙关,拖着腿继续向前冲,“哒,哒,哒”,王双林端起冲锋枪一阵扫射,将已经爬上主峰阵地口的敌人撂倒了好几个,自己也倒在血泊中。我立即冲上前,把他从死人堆中背出来,含着眼泪,对他实施抢救,我在给他包扎左腿时,发现他的胸部也中了一弹,扯开上衣,血肉模糊,已经气绝身亡。王双林有点文化,很活跃的一个人,平时和我很合得来,我从他口袋里搜出一张纸,那是一张被鲜血浸透的入党申请书!战斗结束后,我把它郑重地交给了指导员。不久,师党委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员,并记二等功。 王双林用他年轻的生命,书写了自己的入党誓言。我只记得他是山东人,我无法联系上他的亲友,这成了我抱憾终生的一件事。但他的音容笑貌,始终活在我心里。
一只耳朵的参谋长
那时候,营里设参谋长,我们营的参谋长叫刘九林,是河北省石家庄人。刘参谋长是一位1942年参军、经受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炮火洗礼的战功赫赫的虎将。刘九林奉命率领红二连坚守零一八二主峰。 1953年7月:金城反击战打响,敌我双方在“三八线”附近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零一八二主峰成为争夺的焦点。7月21日,敌人出动两个加强营的兵力,在50多架飞机、百余辆坦克的掩护下,疯狂地向我方阵地扑来。敌机在零一八二主峰上空轮番俯冲发射,重磅炸弹不断落在阵地前沿,火光冲天,硝烟四起。对面敌军炮兵阵地发射的炮弹像冰雹一样落在我军阵地上,山顶上的岩石和树木被炸得飞向天空,前沿阵地成了一片焦土。2000多个敌人在数十辆坦克掩护下,发疯似的向山顶冲来。面对如此险恶的局面,刘九林和战士们没有被吓倒,他们齐声高呼:“人在阵地在,誓与主峰共存亡!”刘九林组织反击,全连所有的机枪、迫击炮、冲锋枪一齐开火,手榴弹像雨点一般飞向敌群!一个机枪手倒下了,刘九林从机枪手中抓起机枪,冲上前去,对准敌人“哒哒哒”一阵猛扫,一群敌人纷纷倒在他的枪口下。突然,他觉得耳朵一热,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满手鲜血淋漓,右耳被子弹打掉了!紧挨着刘九林的卫生员潘忠林连忙冲上前去要给他包扎,被他一掌推向一边,他手握机枪继续猛扫。激战中,战士们一个个倒下,卫生员潘忠林也中弹牺牲了,刘九林两眼喷火,猛打猛冲,终于把爬上前沿阵地的敌军压了下去!刘九林率领的红二连100多人英勇抗击着2000多敌人的疯狂进攻,战至第二天黄昏,八连赶去增援时,红二连仅剩下20来人。在战斗间隙,我给刘九林参谋长包扎,发现他身上多处负伤。八连赶到后,刘九林又继续指挥八连和红二连并肩战斗。我们八连是个加强连,有200多人,加上红二连剩下的20多人,约300人“钉”在零一八二主峰五天五夜,打退敌人10多次冲锋,歼敌2000余人。战斗结束后,刘九林参谋长荣立一等功,红二连和八连均受到师、团二级通令嘉奖,荣立集体二等功。刘九林参谋长养伤后,七连连长李宝山升任参谋长。
一壶掺合着血浆的水
1953年7月25日,是抗美援朝取得全面胜利的前夜,也是金城反击战最惨烈、最关键的一天。敌人密集的炮火几乎隔断了我军前沿阵地与后方的运输供应,我八连和红二连食品所剩无几,最糟的是没有水。我们在战地上吃的压缩饼干,没有水根本咽不下去。那时的情景就像电影“上甘岭”一样,为了保持体力,指战员们在战壕里强行啃饼干,吞不下去,满嘴饼干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为了保存体力,保持战斗力,连长命令:天黑后,各班派人到山脚下抢水!山脚下是韩江支流,一条小河。敌人已经察觉我方抢水意图,探照灯来回交叉照射,小河照得如同白昼;坦克走马灯似的在河边高坡上来回游弋,并不时向河中扫射;敌军炮群也向沟里猛烈炮击,抢水难度太大了!水、水、水,战士们多么渴望一口甘甜的泉水啊!我们已经连续战斗了五个昼夜,由于没有水,大部分战士已经两天滴水未进,嗓子都快燃烧了。在当时,水就是生命,水就是力量,水就是胜利。战士们冒着敌人的猛烈炮火,像一头头猛虎扑向山脚。有的战士刚冲到河边就中弹牺牲了,有的战士装满水壶在奔跑的途中倒下了,有的战士身负重伤,忍着剧痛,拖着水壶,匍匐前进。敌人的炮弹落在河中,溅起丈余高的水柱!战友们的鲜血将河水染红了!他们前赴后继,不怕牺牲,终于抢回了一些水,这是一壶掺合着战友们鲜血的水啊!全连指战员喝着这宝贵的“血水”,就着干硬的压缩饼干,补充体能。全连吃饱喝足,声威大振,马上组织猛烈反击,敌人吓得魂飞魄散,潮水般退却。
一群丑态百出的美国少爷兵
在朝鲜战场上,那些美国少爷兵怕苦怕死,在战场上真是丑态百出。 在零一八二主峰守卫战结束后,我们打扫战场,我亲眼着见好多具美国兵的尸体都很古怪,死状都是双手抱着头,屁股高翘,一副顾头不顾尾的样子。战友们都又好奇又好笑,一个战士掀起一具美国兵的尸体,发现胸前穿着避弹衣,这个战士想试试避弹衣究竟能不能防弹,端起冲锋枪“哒哒”就是一梭子,结果一看,美国兵胸部打得象筛眼,这个战士大笑:妈的,防弹衣根本没用! 在金刚山,我曾目睹9架敌机疯狂追炸我们军列的情景:机智勇敢的志愿军火车司机,时快时缓开着火车,而后急速向燧道冲去,结果前面的3架飞机因低空俯冲,动作过猛,一头栽在燧洞山顶上,三股浓烟冲天而起,其余6架飞机在我军地面高炮部队密集炮火打击下,只好调转方向狼狈逃走。我和战友们看到这个情景,都高兴得跳起脚欢呼! 经过三年较量,美军的所谓空中优势渐渐丧失,那些先进武器最终不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一曲胜利的凯歌
1953年7月26日晚上,我们八连和红二连已先后在零一八二主峰连续战斗了五日五夜。当晚9点整,前线指挥部正式发布了停战命令!停战令标志着朝鲜战场的最后一战全面结束,标志着这场战争以中朝人民的全面胜利和美军及其雇佣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 由于零一八二主峰守卫象钉子一样钉在阵地上,敌人不能越过主峰,为战争赢得了时间,从而赢得金城反击战的胜利,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全线反击,乘胜收复“三八线”以北的朝鲜领土220平方公里,迫使美军回到谈判桌。1953年7月27日上午10点,在朝鲜板门店谈判桌上,美方被迫在谈判桌上签了字,美军司令官司克拉克成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在没有取得胜利的停战协定上签字的司令官”。 在零一八二主峰,全体指战员激动得热泪盈眶,禁不住欢呼雀跃,大伙不约而同地举枪高呼:毛主席万岁!祖国万岁!
一个活着回国的英雄
2004年,我接到河北邯郸市武安县一个叫王继平的人的电话(后来才知道他还是这个县的一位副县长),他说其父叫王耀,多次嘱他寻找战友和救命恩人邓绍先,这次终于找到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我曾给《战士报》寄过一篇回忆朝鲜战场的文章,后被网上转载,他们是从网上发现的。 “王耀?”我一听这个名字,记忆的闸门马上打开了,一个高个壮实、操河北腔的战士,我们八连的一个班长,我的确曾两次救治他。我和他一起,增援红二连,爬上零一八二主峰,战斗中,王耀头部中弹,脸部流血不止,眼睛也睁不开了,我对他实施紧急救治,并护送进了掩体,那次山下抢水,他因受伤没有参加,但喝了不少带血的水。零一八二主峰守卫战结束后,红二连100多人、八连200多人,两个连队300多人只剩下80余人,而且全部成了病号:患上了细菌性痢疾。患病主因是饮用了不洁山水。当时治疗药品只是一点磺胺类药物,王耀是重伤病人,我给他开“小灶”,除了给他多服了一些磺胺药外,还用灌肠器给他洗胃,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一周后王耀的头伤有很大好转,拉痢全好了。 王耀父子和我联系上后,一再盛情邀请我去北方做客,见一见老战友,见见救命恩人。我当时正因病住院,躺在病床上,盼望着邯郸一行。不料,我这一躺下就是三个多月。待我出院后不久,听到了噩耗,王耀病故了!至死未见到老战友一面,我的心口象被人扎了一刀,至今还隐隐作痛! 回首血与火的战争往事,我感慨万千,那场已经远离我们的战争,留下了很多值得我们思索回味的东西。中国军人在那场战争中,打出了军威!面对掌握先进武器的强敌,表现出了中国军人的军魂!那些牺牲在异国土地上的亲密战友,那些活着回国的现在仍然健在或故去的亲密战友们,他们都是最可爱的人!
作者邓绍先:1932年出生于湖南省石门县子良乡泗漳河村。1950年10月入伍,在中国人民解放军45军135师405团3营8连当卫生员,1952年9月入朝作战;1953年入党,1953年7月参加著名的金城反击战,荣立三等功;1958年8月回国;1963年转业,在原石门县五交化公司任职,曾获市劳模荣誉称号,1992年作为军转干部退休。(石门县史志办供稿 常德史志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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